戰勝對大部頭小說的恐懼－《史托納》有感•獨讀誌

離開學校後，很久沒看大部頭小說了，也很久沒看外文小說了，最主要的原因是，比起日文譯者，閱讀外文小說的經驗常常失望，失望於譯者的脫離語境，脫離原意，失望於閱讀外文像是異世界，再加上厚厚厚一本......我真的作得到嗎？

沒問題的，親愛的讀者朋友，第一步，拿起超級厚的《史托納》，第二步，翻開第ㄧ頁。

美國小說家約翰‧威廉斯在1965年出版了《史托納》。本書是原作出版近五十年後唯一的中文譯本。為什麼我們晚了五十年讀，卻依然欲罷不能的讀完呢？

約翰‧威廉斯字字句句充滿人生智慧的散文體裁，譯者台大外文系副教授馬耀民老師細膩揣摩轉譯，並且！排版設計者掌握閱讀的舒適字距，才能讓這部優秀的小說在五十年後重新出土在華文世界裡，並讓我寫下這淺淺的滿足文。

STONER，頑固如石者？一生都在推巨石卻徒勞無功的薛西佛斯？我不知道，但《史托納》以平鋪直敘卻又充滿人性洞見的聰明文采，娓娓道來史托納看似平凡無奇實則令人敬嘆的一生。

以平凡為爭取真理的必然，爭取自己所愛之志業，所選之摯愛、所抗爭之派系權勢、所堅持之學術生涯，以一種冷靜而不帶戲劇演出的真實感，看著史托納如何承擔所選之結果，那些沉痛甚至難堪的結果。

他的一生，就讀者來說娛樂性十足，畢竟窺探他人日常生活本身就是一件充滿八卦樂趣的事，再加上作者約翰‧威廉斯也深有所感，文學作品的創作並不是為了滿足研究與評註，而是帶給讀者享受閱讀的樂趣，這一點，也和史托納走上這一生的一個火花不約而同的相似：

因你所見，將使你熱愛更強烈

熱愛那即將離你而去之一切。　　　（商籟73）

就我看來，史托納實在是一位現實中的英雄，他用生命捍衛他所堅信的價值，在面對每一次人生重大抉擇時，每一次都令人捏把冷汗：出生貧苦農家，父親好不容易籌錢讓他去就讀農學院以助家業，他卻意亂情迷的投入英國文學的研究裡，接近冷酷的拒絕了他父親的期盼，而更辛酸的是父母將愁苦概括承受的自我犧牲；當戰爭來襲，全國上下一股腦的從軍熱，年輕力壯的他再次冷眼看這一切，拒絕了同窗好友（那幾乎唯一的好友）一同從軍的熱血愛國意識，他切割了這一段愛國經歷，即使成為受人鄙夷的書呆子也無所謂，他就是想埋首研究，當然也影響了他未來的人事升遷與評價；當紅教授弟子博論口考，他再次冷酷的逼學生蒼白貧乏的學養現出原形，堅持博論不通過，目的就是阻止這樣的廢材進入學院荼毒學子，就算因此與系主任為敵也在所不惜，而換來的結果是被冷凍二十年，從此只能當專任教師到退休。

他幾乎是毫不猶豫的站在他所熱愛的那一方，儘管結局並未使他功成名就，甚至可能只是一位音節，終將淡忘在人們的記憶裡－STONER，不過在生命尾聲中對他一生的評價，以他翻看自己唯一一本研究著作結：

他一點都不在乎這本書已被遺忘，而且沒有任何用處；他在人類歷史上有沒有價值這個問題，已幾乎是微不足道。他不奢望他能在那逐漸模糊的字裡行間中發現他自己；然而他知道，他不能否認一小部分的他曾經在那裡，以後也會在那裡。

如此明志，不僅是史托納、約翰‧威廉斯，從事任何熱愛事物卻沒沒無聞的人們，看到這一段得到的鼓舞，應該還能再持續努力看看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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