尋覓藝術發生的那時刻 ─ 黃楚翔 專訪 ● 你好藝術

2023-03-01

撰文｜ 鄭雅心

攝影｜ 姚宇聲

2022年長期駐村藝術家楚翔的駐村成果展《我們用什麼語言在談創作？》，以展名向所有觀展者提問，楚翔針對展覽提到，其實展覽並沒有要給大家什麼答案，而且在開展時，展覽可說是尚未完成的，直到看展的民眾參與進來，到展期結束，展覽才算完成。

▲ 新竹市鐵道藝術村駐村成果展《我們用什麼語言在談創作？》 2022

從楚翔對展場的設計，可以發現楚翔很重視觀者的參與，展場中央的電視螢幕，播著楚翔2022年每個月在新竹市鐵道藝術村所舉辦「尖銳的溫柔對話」，讓參觀的民眾可以坐下來觀看。「尖銳的溫柔對話」是楚翔駐村期間所舉辦的創作分享，每個月都會邀三位創作者來分享他們的創作想法、理念或作品，每位創作者分享結束後，台下的觀眾可以針對分享的內容，提問或回饋，為「有話想說卻無處可說」的創作者們提供一個交流的平台。在這次的駐村成果展，楚翔不只透過影片，他也仔細去梳理分享者所使用的詞彙，把各種詞彙分成三大類：結構譬喻、中介、美學追求，並把這些詞彙製作成一個一個水泥板，讓民眾可以用紙張及色鉛筆來拓印，民眾可以選覺得跟自己有關或印象深刻的字詞來拓印，若有時間，可以把所拓印的字詞造出一個跟自己有關的句子，如果楚翔在現場，更可以跟他分享為何選這些詞彙及所造句子的想法（當然，即使只是單純想玩玩拓印，也是很歡迎的）。楚翔提到，這些原本是藝術家分享藝術作品或創作理念時所提及的詞彙，透過觀者跟自己的生命經驗做聯結，而賦予了這個詞彙新的概念和意義，藝術跟生活透過這樣的方式連結在一起了。

▲ 展場中央的電視螢幕，播著楚翔2022年每個月在新竹市鐵道藝術村所舉辦「尖銳的溫柔對話」，讓參觀的民眾可以坐下來觀看

▲ 觀展者將所選的詞彙拓印造句後，可將自己所造的句子，透過圖像表達的方式畫在牆面上

另外，楚翔對每個分類的拓印模型擺放方式及位置，也有些小巧思，比如在「結構譬喻」分類的展牆，是使用藍灰色，中性又不搶眼的顏色，似乎想表達這些詞彙的概念可能無形地隱藏在日常生活中，並且把這些拓印模型黏在展牆上，讓民眾在拓印時，身體有方向性的移動，也示意著我們在使用這些詞時，看似是自己選擇的，但我們也無意中，被某些固定觀念牽引著。在「美學追求」的分類中，楚翔在展牆上塗上亮眼的紅色，並且拓印模型是被平放且固定在一個平板上，無法輕易拿下，紅色是比較侵略性的顏色，會讓觀者視覺上有比較強烈的感受，這些字詞中，比較多是描述藝術創作時會使用的詞，表示不論聽者願不願意，這些約定俗成的觀念，都強迫著我們接受。

▲「結構譬喻」分類詞彙的拓印模型

詢問楚翔為何如此喜愛與人互動這類型的創作呢？他提到過去舉辦兩個深深影響他的展覽經驗，第一個是在北藝大大三時，曾在聖約翰科技大學後方的海邊舉辦一檔展覽《哎呀!你看那裡 畫裡面有人在動啊~~》，楚翔原先是在海邊寫生，想描繪出他親眼見到的海岸景色，但不論怎麼描繪，楚翔覺得還是畫不出現場的美，所以不如直接邀請觀展者進入景色的現場，比起視覺，透過更多感官，去感受海岸，觀展者進入這個景色的同時，也成為了風景的一部分；而楚翔在現場也搭了一座小棚子，讓來看展的人可以一起在這地方與藝術家交流彼此的想法，甚至也有人在現場吹起口琴。在這裡，大家同時是觀者也是創作者，每個人的一舉一動都成為作品的一部分。比起一般我們看畫時，思考創作者在想什麼，楚翔覺得更重要的是，當觀眾在看作品時，「自己」有什麼感受、有沒有聯想到自身的某些經驗。

▲ 黃楚翔個展《哎呀!你看那裡 畫裡面有人在動啊~~》2016

▲《哎呀!你看那裡 畫裡面有人在動啊~~》：現場告示牌

▲《哎呀!你看那裡 畫裡面有人在動啊~~》：楚翔在現場搭建的小棚子

▲《哎呀!你看那裡 畫裡面有人在動啊~~》：觀展者可在小棚子內，互相交流彼此的想法

第二個是楚翔當兵時，因需日復一日，重複同樣的訓練，身邊的弟兄們只想趕快把四個月過完，然後趕快離開這個痛苦的地方，楚翔這時想到，人們常會期待著自己能夠做決定、自由自在來生活的那天來到，但回到當兵的當下，在幾乎沒有生活決定權的狀況下，自己是否活在當下？又如何詮釋自己現在的生活樣貌？

▲ 2018楚翔當兵期間，因每日生活的反覆，楚翔進而思考生活的意義，某日睡前想起阿德勒說過的這段話，摸黑從床墊底下隨意找張紙記下「生活的意義不在於擁有什麼經驗，而在於個人對經驗的詮釋是什麼」

對於生活的意義是什麼，楚翔進行了很多的思考，之後楚翔以著「如何發現生活的痕跡？」及「尋找他人對同樣經驗的個別詮釋」這兩個概念，而舉辦名為《物件記事本》的展覽，因在軍中會隨身攜帶的物品，一定是對自己很重要，或是對自己很有用的東西。楚翔向身邊的弟兄借了隨身會攜帶的物件，並在閒暇時間把這些物件畫下來，把物件歸還給他們的同時，也邀請他們為自己的物件素描旁寫下一段文字敘述，之後把所有畫下來的物件及文字展在床墊底下。開展期間，床鋪前擠滿了許多人，整個場景既荒謬又有趣；因著這次的展覽，楚翔認識了平常比較不會有交集的夥伴，也讓藝術創作跟生活及他人產生了關聯，這是楚翔認為非常有趣及美好的事。

▲ 楚翔在軍中所辦的展覽《物件記事本》2018

▲《物件記事本》展出作品：穎詣的扣環

▲《物件記事本》展出作品：明憲的預防中暑小卡

楚翔的創作及展覽，幾乎都會回扣到一個核心，就是「如何讓藝術發生在生活中」，而「人」本身就是他的創作媒材，他認爲「不同人表達自我的那時刻，是很珍貴、很有創造力的」，但因為「人」比起一般媒材的掌握性低，有很多不可控因素，所以每個展覽都是處在一個脆弱的狀態，意即楚翔要設法在觀者舒服自在的狀況下，讓他們自主性在展場中願意付諸一些行動或互動，需從中取得平衡。在觀者進展場時，可以引誘他們去做些事情的慾望，這是楚翔希望未來可以再更精進的技術。

▲ 新竹市鐵道藝術村駐村成果展《我們用什麼語言在談創作？》 2022

「你來不是要讓你看見我做了什麼，而是為了要你看見你做了什麼」，楚翔透過巧妙的展場設計及引導，製造一個讓觀者可以享受自我表達的場域，重新解構及延異「藝術」的含義，同時也模糊了觀者與創作者的界線，透過自身經驗聯結、自我揭露及對話溝通，讓每位參與者可以是創作者，也可以成為藝術的一部分。

藝術家黃楚翔個人網站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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