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3-11-25
撰文| 鄭雅心
攝影| 姚宇聲、2021年作品圖檔由盧芛提供
2023年短期駐村藝術家盧芛的駐村成果展《旅行的書衣》,集結了盧芛2023年初到新加坡駐村時所繪製的冊頁和捲軸,以及於駐村期間到新竹各地踏查後的創作,包含走訪一家在地餐廳「豔麗」,去了解這間餐廳的起源以及來自印尼的華僑老闆娘一家三代的故事、觀察之前新竹家裡僱請照顧長輩的印尼籍女性,她們從印尼所帶來的織品、在路上發掘到與東南亞文化相關的元素,盧芛將她們的生命經驗、文化分享、以及田野調查後的印象及感受,轉化為她筆下的水墨創作,在她的作品中,可以看到一些熱帶植物像是蕨類的圖騰,搭配畫在絹印紙上,觀看時,有種像是衣服布料或花布上的拓印既視感。
▲ 新竹市鐵道藝術村駐村成果展《旅行的書衣》 2023: 在作品中,可以看到一些植物圖騰畫在絹印紙上,有種像是衣服布料或花布上的拓印既視感
盧芛提到選擇來申請新竹市鐵道藝術村駐村的原因,是因為過去曾在新竹工作四、五年,當時週末會來新竹教畫畫,每當經過新竹車站,會觀察到一些來自東南亞的女性移工,但總是都很匆忙,沒時間多做停留,所以很想回到新竹來挖掘之前沒有挖掘到的東西。另外,雖然之前也有駐村經驗,但多半都是一個人的獨立空間,或是駐村單位特別邀請藝術家、策展人來參觀她的工作室時,才有交流的機會,所以看到鐵道藝術村的工作室特別喜歡,因為同期進駐的藝術家都是左鄰右舍,平常就可以互相交流,雖然她白天不太習慣在工作室創作時被注視,但很喜歡這裡寬敞的駐村空間和氣氛。
▲ 新竹市鐵道藝術村駐村成果展《旅行的書衣》 2023: 冊頁及卷軸
在盧芛的作品中,常看到女神、東南亞文化中信奉的神祇、花的形象及熱帶植物圖騰繪製在絹印紙上,也可觀察到許多女性的形象,可以感受到她的作品似乎在探討跟「性別」有關的議題,其實在她大學期間,就注意到中國藝術史裡,有關女性肖像的創作,她覺得這些身體有點詭異,充滿著對女性的刻板印象,對女性的美常有特別的描繪,但在她看起來有時覺得很像鬼魂,不是很真實。而在東方藝術史中,水墨媒材的作品,大多被記錄下來並且被視為好的藝術作品,大多都是男性畫家的創作,很少看到女性畫家描繪自己的身體,雖然也有女性畫家,但通常不會留下名字和太多資訊,所以盧芛開始思考在水墨創作中,何為陰性書寫?(見附註1)要如何表現出來?因為相對於陽性書寫,陰性書寫本身有流動、重視觸覺的特性,有點難視覺化,所以她特別想以女性的身份,嘗試發展不同的水墨脈絡,並且水墨媒材的書寫性(包含水墨的流動性及毛筆多變既敏感的筆觸)讓她連結到陰性書寫的特性,同時也可回應在東方藝術史中,長期被忽略的女性畫家的聲音。在她懷孕後,更加深了對這問題的思考,她想到許多的水墨畫中,女性懷孕的身體是被消失的,於是她每天記錄自己懷孕身體的變化,想透過水墨畫出「過程中的身體」,圖文並用,文字的線條也應用在圖像上,用書籍冊頁的方式來呈現,她把書也變成自己「延長的身體」,它有時間感,可以呈現懷孕每天身體的變化,又可記錄這件事情,這也是她開始使用冊頁、捲軸等古典書籍素材創作的開始。
▲ 《MAMA LU》-煉金術篇 2021
▲ 《MAMA LU》-煉金術篇 2021
▲ 《MAMA LU》-煉金術篇 2021
另外,盧芛提到雖然他所描繪的女性不限於東南亞,但之前到新加波駐村的經驗,她覺得東南亞是個複雜、色彩繽紛、文化極其多元的地方,許多宗教信仰及各式建築都匯集在這個地區,是個文化的交匯點,所以這次來新竹駐村的作品,也延續之前東南亞女性的主題。在新加坡駐村期間,他踏查了許多地方,東南亞帶給他的感受很紛亂、很多顏色、很多故事,而且不同國家的神話,有時卻會有些共同點,他將這些透過田野調查搜集來的神祇、殖民歷史、神話的形象墨化,用墨汁去轉化他們,把顏色抽離出來,內容可能包含跟殖民有關的圖像、殖民者對被殖民者的誤解(而往往這些主觀涵蓋一些對被殖民者的刻板印象及陰暗面),盧芛將這個冊頁的作品命名為 Tropical Shadow,她希望透過水墨作品,當顏色抽離出來時,許多文化可以在這樣一個畫作下休息、和諧地存在。
▲ 新竹市鐵道藝術村駐村成果展《旅行的書衣》 2023: Tropical Shadow
▲ 新竹市鐵道藝術村駐村成果展《旅行的書衣》 2023
這次駐村作品是東南亞女性主題的一部分,盧芛希望未來可以發展成系列作品,探索更多不同女性的樣貌。
附註1:陰性書寫(écriture féminine/feminine writing)最早由法國女性主義作家及文學評論家愛蓮·西蘇(Hélène Cixous)在其文章〈美杜莎的微笑〉(“Le Rire de la Méduse”/“The Laugh of the Medusa”, 1975)中提出。長期以來,以男性理體中心理論(logocentrism)為基礎所建構的典律標準,傾向於以通性、普遍性(universality)的語彙與修辭,掩飾與遮掩對於邊陲、弱勢階層的忽視與壓制,遂造成男性聲音壟斷與獨佔文化生產場域的現象。陰性書寫相對於陽性書寫,強調打破或跨越身體與文本的疆界、成規,溢踰游移於父權象徵體系的邊陲,表達對於父權的抵抗與協商。(參考《歐美研究》第三十五卷第一期 (民國九十四年三月),第1-8頁的「女性書寫」專題弁言)